拈水一过笑春秋

我们奋力前行,小舟逆水而上,不断地被浪潮推回到过去。

【GGAD】三生梦长【盗梦空间AU】(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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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湎于虚幻的梦想,而忘记现实的生活,这是毫无益处的,千万记住。”——阿不思·邓布利多


 

01苦菊


 

“安娜……安娜?”


 

书架上的书散落了一地,桌角边沿磕上了几个口子,四处都是被扯破飘落的破旧帘子和床单,若不是还能隐约听见窗外屋子主人的猫头鹰的叫声,这儿准会被误认为是一所普通的麻瓜居所。


 

他大步流星地从屋子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没有人影,于是又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没有,他又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阁楼。

他大声呼喊着女孩的名字。


 

会客厅的壁炉旁,女孩的卧室,甚至连楼梯下的扫帚间他都一一察看过去———就差那块后院墙角泥泞的山羊自留地没有去看,没有女孩的身影。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间沁出,自己不过就离家了两天去巴希达夫人家还书,交流了一些关于近代魔法史的学术问题而已。阿不福思还非要在这个时间节骨眼上去跟他的什么朋友去什么不知名的地下动物饲料交易场所……安娜已经十四岁了,母亲又……除了他们兄弟俩,还有谁能照顾她呢?偏偏阿不福思又……


 

他的心绪很乱,极不耐烦地点着魔杖在杂乱不堪的屋子里施着清理一新,一边想着妹妹还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以至于那淡淡的雏菊香飘进房内时他也没有察觉。


 

“阿尔,你回来了。”妹妹的脚步竟然如此之轻,他竟是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他赶紧垂下了手中的魔杖。


 

“安娜,你去哪儿了?一个人在家,不是说过……”


 

“我知道。”安娜淡淡地打断了她的哥哥,慢慢地把脸别了过去,以往见到哥哥回来,小女孩总会兴高采烈地迎上来问这问那,可这次,她的冷淡却使他生疑。


 

“安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在的这两天,是不是它……”


 

阿利安娜摇了摇头,她把头埋进臂弯。


 

他接下来听到的是苦菊香中女孩的啜泣。


 

“我不知道……我……是威金斯……他,他们……我不知道是他们还是我自己……还是它……”


 

“阿尔,我感觉它的力量越来越强了……不不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威金斯……不不不……阿尔……我……”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把女孩拥进怀中。


 

“是那群麻瓜男孩吗?阿不福思跟我讲过了,我会去跟他们说的,你也要记住,不要一个人走出院子,他们不知道我们是巫师,他们只是觉得我们行为古怪罢了,安娜,这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他与女孩四目相对,女孩无助空洞的眼睛里,他看见了自己澄澈的蓝色眼眸。


 

自负,自以为总能保得妹妹周全。


 

“至于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纵然聪明如他,博学如他,也是无计可施。


 

他只能更紧地拥住自己的妹妹,用手轻轻地抚平她额间的乱发,也是在抚平自己的心绪,却是剪不断理还乱。


 

雏菊的香气更浓了,他这才发现,她像任何一个在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一样,把山坡上捡到的漂亮的花瓣装饰在发间,她与自己相似的火红色的头发是多么的美丽。

可清香却带着苦涩。


 

“哥哥,我害怕……”


 

倏然须臾,黑雾骤起,包裹在这个山坡遍地花开的世界,明丽的颜色瞬间昏暗,天平摇摇摆摆地开始旋转,女孩与少年渐渐变得模糊,碗橱上的勺子乒乒乓乓掉落下来……女孩的声音是这个世界唯一剩下的东西,或者说,唯一残存的东西……


 

“哥哥,我害怕……”


 

邓布利多猛地从冥想盆中抬起头来,他的手背上累累青筋突起。


 

他大汗淋漓。


 

02 织梦


 

“阿不思,邓布利多。”


 

“当代最伟大的巫师,威森加摩首席……”


 

“请问,你可以办到吗?”邓布利多淡淡地打断了面前的那挂着不可置信神情的脸的一番话,虽然还是彬彬有礼,但谁都能看出他语气中的急迫与不耐烦。


 

“当代最伟大的白巫师来到了翻倒巷,光临了敝店,还有求于鄙人,鄙人能不好奇吗?”


 

与翻倒巷内的诸家小店不同,这家店的布局格调虽也是令人觉得阴沉生闷,但若让一位成年巫师带着他的孩子来,孩子是一定不会被这里的气氛所吓倒的。换句话说,如果把这家店搬进对角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戴着眼镜的变形课教授踏进这家店的第一感觉就像是走进了霍格沃茨的占卜术课教室(老实说,他并不喜欢这门课程),天花板上缀满了星图,(店主人跟马人志趣相投啊,教授想道)主人柜台上高高地放着一颗占卜球——被紫色的绒布半裹着,只能瞥见一点剔透的弧度。


 

店主人的年纪与自己相仿,不热情——尽管是谦卑恭维话,但邓布利多还是能感受到主人语气中的嘲讽,他理了理袍子的领子,没去在意主人的话。


 

“先生你也不用如此急切,毕竟谁都有难处。包括云端之上的人,他们难道就生而无忧了吗?”


 

“只是一般人看不到罢了。”主人从柜台的后面慢慢绕了出来,来到了邓布利多面前。


 

“先生,我来访此处就是来询问关于织梦的事情……您是织梦师吗?”


 

主人一笑,伸出了手:“承蒙先生的一片热情,鄙人不才,来自古老的预言家族,那些古老的神秘力量将你引到了我的面前,那么我也将竭尽绵薄之力,完成先生的夙愿。”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也伸出了手,“这……像立牢不可破的誓言一样吗?”


 

“不不不,这当然不一样,”主人笑了,见邓布利多不太情愿的样子,又把手伸了回去,“握个手而已,就不允许我沾沾最伟大巫师身上的‘神秘力量’了吗?”


 

邓布利多突然觉得有些尴尬,略一迟疑,还未开口,织梦师便自顾自地滔滔不绝起来。


 

“所谓织梦,说白了也很简单,就像织羊毛袜一样,穿针引线,一点一点地编织——我们使用魔法罢了。入梦者告诉织梦师——就是你告诉我,他想要什么样的梦境,多长,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从头到尾子虚乌有的春宵美梦……别,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举个例子。”织梦师看到邓布利多想要争辩的样子,忙解释了一句。


 

“我们会根据入梦者的要求,编织出尽可能符合要求的梦境。但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必须告诉每一位入梦者——”织梦师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幻境三千,切莫信以为真。”


 

“我知道了。”反正从那一天开始,自己哪一次在现实的夜晚中做过酣甜美梦?一切的一切,不过慰藉罢了。


 

“等你回过头再看,沉湎于梦境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若天下人都能如此,天下便再无饥寒和愁苦……毕竟人们都只懂得珍惜已经消逝的东西。”


 

“你的顾客多吗?”邓布利多一边听着织梦师发出阵阵感慨,一边用眼睛继续扫着这间屋子的角角落落。这里虽是老宅的样子,可并没有那种平时人来人往顾客络绎不绝的迹象。


 

“老实说,你是第一位。”不知从哪里找出一瓶火焰威士忌,织梦师倒了两杯,放在了邓布利多面前一杯,自己仰首饮下另一杯。


 

“算是……子承父业吧。只是继承得有点晚罢了……”织梦师见邓布利多并未拿起杯子,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并不代表我的技艺就不精了啊,你可别就这样不信任我而扬长而去……这年头生意难做啊……”


 

“我既来了,肯定要求得帮助再回去。先生不必多虑……阁下怎么称呼?”


 

“戈尔曼·瓦尔德。先生,方便的话,今天就开始您的第一次旅程,如何?”


 

织梦师从柜台上缓缓取下那枚盖着绒布的水晶球,可他却没有想掀开绒布的样子,他的指尖开始在绒布上游走,一会儿则轻轻抚摩,像什么玩物一般。


 

“请问先生,是用这水晶球吗?”


 

“哦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织梦师一笑,慢慢地走近了邓布利多,“您想要几段梦境呢?”


 

“两段。您能保证您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吗?”邓布利多警惕地加了一句,他看着织梦师摇摇摆摆的样子,又有点不放心。


 

“当然当然,一切顾客至上嘛。”织梦师笑了,他的魔杖尖跃出了几缕银丝。“请允许我猜猜……一个梦境……是关于你的家庭,猜的不错的话,是有关于你的一个至亲……另一个梦境……”织梦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但客人却并未打断他,他只好挥舞着魔杖,想要看清银丝笼罩出的那个轮廓。


 

“……是一个少年。”


 

03 婚礼


 

1911,戈德里克山谷。


 

“哥哥,那条银白色的裙子就行了,不用再装饰什么花环……不用那么麻烦的。”少女的声音清澈明亮,却掩不住心底的喜悦,一边把哥哥推出门外,一边谢绝着这位哥哥奇怪的审美方案,一打开门,另一位哥哥出现在了门前。


 

“阿尔,你终于出现了!你看看阿不福思给我挑的什么东西……他是把他的山羊们喜欢的东西都放在我的房间里来了吧。”少女嘟起了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阿不思看着妹妹——晨光下的少女,晶莹的露珠透着阳光在她的发梢若隐若现,火红的头发微微打着卷儿,童年时代的小辫变成了柔顺地编扎在脑后的长马尾——除了这一点外,阿利安娜,1911的阿利安娜与他记忆中的14岁的少女别无两样。


 

阿不思怔怔地站在那儿。


 

“怎么了阿尔?难不成你同意阿不福思那可笑的想法吗……”


 

“哦不不,阿不福思不懂,我知道……”


 

“哥哥……”阿利安娜有些纳闷,今天是怎么了,两位哥哥都如此奇怪,阿不福思就算了,可阿不思怎么也……今天可是她的婚礼啊!


 

今天可是邓布利多家小女儿出嫁的日子,早在阿利安娜刚出生的时候,就有德高望重的老巫师断言这位未来的红发少女的动人容貌,如今少女长成,邓布利多家也早早地收到了许许多多纯血巫师家族的求婚请柬,可邓布利多夫人却一概委婉谢绝,金屋藏娇。据说直到现在,见到过阿利安娜真容的人还是屈指可数呢。


 

可这次婚礼却是如此匆忙,如此秘密。除了与邓布利多家交好的几位朋友外,他们没有邀请任何人。


 

不过红发少女可顾不上这些,兴致勃勃地准备着婚礼,许久未见的哥哥从外地赶回,她还不得好好跟哥哥聊聊?


 

“你知道……什么?”少女却有些不耐烦了。


 

“能看到你成婚的样子是多么地幸运……”


 

“别说了哥哥,你不是本来就要赶回来的嘛……”细心的少女注意到了哥哥不知不觉湿润的睫毛,她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走到哥哥近前。


 

“不……你不知道……阿不福思也不知道……我看到了你成婚的样子……安娜……你十四岁之后的样子……”


 

即使是梦,也弥足珍贵。


 

阿不思多想让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让自己就永远地待在这个由银色光芒编织出的梦境——这个虽然阿不福思仍在羊圈里冲他粗暴嚷嚷,自己仍须像18岁时一样碍于家务缠身不能离家远游,无法实现年少时最伟大的……的梦想的世界,起码,这个世界阿不思·邓布利多能不用成为一个大圣人,能和没有默默然的妹妹一起……能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


 

这大概是已经到了知天命年纪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冥想盆中的乌托邦了吧。


 

“哥哥……你别这样……我们大家在一起就好了……阿不福思不是也在这儿吗……巴沙特夫人也来了,跟狗狗一起,还有你的……”


 

阿不思忽地看到安娜的身后升起了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他的右太阳穴莫名其妙地胀痛了起来,愈来愈烈,另一个世界的银丝在眼前飞舞……


 

“……是一个少年。”


 

“一个少年……”阿不思喃喃道。


 

“哥哥?你怎么了?”阿不思只觉得妹妹的声音忽远忽近,他的身体也跟着忽前忽后地跌着,一个踉跄,跌进了床边的扶手椅……是扶手椅吗?阿不思好像没有见过这样的扶手椅,软而舒适……

而且还会说话。


 

“阿尔……?不过就多久没见面啊,你生病了吗?”


 

阿不思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时候的少年,他言语间还依稀有着1899盛夏的味道,只不过是冲淡了的。阿不思看不清他的身影,尽管近在咫尺……


 

“从头到尾子虚乌有的春宵美梦……”


 

“哦先生……我没太听清,您可以再说一遍吗?”银丝不见了,或者说,远了,星图又出现在了眼前,火焰威士忌的气味替代了花环上鲜花的香氛,邓布利多睁开了眼。


 

“我怎么突然就回来了,瓦尔德先生,是不是我之前没有说清楚……”


 

织梦师温和地笑着,他能看出这位顾客耐着性子才没有发出来的脾气,他皱了皱眉头,哑然失笑。


 

“邓布利多先生,我不是在您入梦之前就告诉过您了吗,幻境三千,切莫信以为真。我看着您这苗头,估计还不想出来了呢……而且,”织梦师的声音顿了顿,“我忘了提醒您,您选择了两个梦境,是分开独立的两个梦境,彼此不会有纠缠。我帮您织造好了——但说到底,这个梦该怎么发展还是看您自己的主观意向,或者说潜意识为主吧,现在这两个梦合二为一了,可能很多事情也会因此改变,偏离您最初的设想……”


 

邓布利多刚想再张口说些什么,太阳穴的眩晕再度来袭,他在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织梦师的手——他把自己奋力推进了沙发。



 

04 覆辙


 

“没有摄影师……没有伴娘和伴郎……安娜,你……”邓布利多家的小精灵已经开始慢悠悠地奏起了乐,阿不思感觉自己被推搡着,不知从那个拐角拐出,来到了婚礼的现场。


 

阿不思这才反应过来,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看见过那位婚礼中的另一位主角。


 

他开始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阿不福思……阿不福思,这……新郎去哪儿了?我一路回来,都还没有见过安娜将要托付终身的人呢……”


 

弟弟的笑而不语更令他感到诧异。


 

“别急,他马上就来了,你还信不过我们吗?是一个很好的邻居家的孩子啦……”

阿不思的记忆中却始终搜寻不到这样的一个人。


 

哦。也许是梦境新生的一个幻像吧。


 

“帕西瓦尔·格雷夫斯,跟父亲的名字一样。”


 

阿不思点了点头,耐着性子没有再追问下去。这只是一段梦境,这个世界的始末缘由他无法追溯。


 

又不知道等了多久,阿不思的脚都站得有些发麻,为数不多的宾客徐徐而至,向他道喜问好,他只得摆起笑容一一回礼。

“来了来了……”宾客们来得差不多的时候,远处终于出现了西装革履的身影,和新娘一起,和他的安娜一起。


 

“新郎呢,这都这么晚了他还没有来吗?你不应该和他一起出现的吗?”阿不福思的声音跟随着那两人的脚步,却显得急促而焦躁不安。


 

阿不思扭头一看。


 

“哟,阿不思,你好些了吗?上午还看到你整个人晕沉沉的样子,下午就精神了这么多了?”


 

“盖勒特……你怎么来了……新郎呢?”阿不思试图往盖勒特的身后望去,他也不用费多大的劲儿,这里也没有什么迎亲的队伍,他就看到了——小路空无一人。


 

“说什么呢,阿尔,你不会是生病烧糊涂了吧,还问我这么可笑的问题。”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声音悠悠从他身旁传来,阿不思又隐隐约约地觉得上午——姑且算是上午吧,上午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他心底出现了一个声音——一个真实却又想极力避免的声音。


 

“……很多事情也会因此改变,偏离您最初的设想……”


 

“……偏离您最初的设想……”


 

“盖勒特,安娜的新郎去哪儿了?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先生呢?”阿不思闭了闭眼,试图镇定自己的心绪,可就连他的弟弟都能看出来,他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格雷夫斯?哪儿有什么格雷夫斯?阿尔,你真是糊涂了,跟安娜订婚的人不是我吗?”


 

阿不思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他只感觉到一股风从身边忽地刮过——


 

阿不福思的魔杖和拳头在同一时间里来到了盖勒特的面前。


 

“格林德沃你什么意思?格雷夫斯到底在哪里?好啊好啊,几年没见你又来纠缠我们了是吗?!”


 

盖勒特面无表情地轻轻一挥手——他甚至都没有用魔杖,阿不福思的魔杖便软绵绵地落了地,他微微一侧身,躲开了拳头。

“几年不见而已,阿不福思你的暴躁脾气还是没有改掉。”盖勒特的两手背在身后,迈着步子走近阿不思,他能感受到几年未见的面前之人情绪的波动,他又凑近了些。


 

“怎么,你难道忘了吗?当初可是你给我支的招啊阿尔,你说只要我娶了安娜,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频繁来往于你们家,就可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阿不思就掏出了自己的魔杖,抵在了他的胸口。


 

“你不是盖勒特·格林德沃,我从未见过你。”


 

年轻人的话冰冷刺骨,比抵在胸前的魔杖还要让人难以呼吸。


 

“阿尔你是不是还没明白,所谓的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就是个谎言!什么婚礼,这不过是一个契机,你知道安娜——那个傻女孩是什么样的状况,她是永远不可能……”


 

“如果你再说关于安娜的任何一个词……”魔杖的力量越来越强,可盖勒特却能看到魔杖主人越来越慌乱的内心,他想去读他的心思——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大脑封闭术此时却像一个初学的霍格沃茨六年级学生一样脆弱,他竟能长驱直入。


 

“谎言……谎言,阿不思,你究竟还要编织多少个谎言来欺骗自己?从来都没有帕西瓦尔·格雷夫斯,阿利安娜·邓布利多从来都没有……”


 

男子的嘶吼在耳边回荡,一道白光从杖间射出,一道身影从道旁闪出,一团黑雾从眼前升出——而这一切,都在几秒钟之内同时发生。


 

“……脱离默默然。”



 

虚空,星图。


 

年轮在流转,沙漏在缓缓倾泻而下。


 

“你醒了。”依旧是飘忽不定的声音。


 

阿不思缓缓睁开眼,这一觉,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朦胧间,他看向自己的手。


 

回来了,还是那双经历了半个多世纪五十几载的手,走出半生,可自己此时又在何处,又将归往何地?


 

恐怕无处而归了吧。


 

就连自己幻想中的乌托邦,也被粉碎地子虚乌有。


 

就连梦境里,阿利安娜·邓布利多都不能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正常的女孩。


 

“如此执念缠身,要不是我及时把你拉出梦境唤回,你的大脑可能此时跟爆发的默默然一起毁灭在了那个山谷!入梦这种事本来就有危险,如果入梦者过度沉迷,就真的可能一辈子都陷在梦境中出不来——你倒是开心了不用去管这个世界的一切,可你这具躯体,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阿不思·邓布利多,当代最伟大的白巫师,竟然会就想这样一走了之,把自己的后半生封存于镜花水月中,要是传出去,恐怕整个巫师界都要引起轩然大波了吧!”


 

织梦师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先前的懒洋洋的语气不见了,他双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那名鬓角微霜的顾客。见顾客的头没有抬起,他缓了缓语气,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神情,“天下大乱,难道这就是你阿不思·邓布利多喜欢看到的了吗?”


 

“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邓布利多喃喃地念出几个词,后一半却仿佛被主人含含糊糊地咽下,织梦师没有听清楚,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邓布利多的身前——


 

“什么梦境,什么解脱,所谓织梦,这都是幌子……若真有此般畅快之事,那岂不万人空巷都来这里寻求解脱了?”


 

“没错,这家店就是专门为我而开的,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合适的缘由,一段触动人心的话语……是你的梦境提醒了我‘不要再编织谎言了’,你做的这一切,不都是谎言吗?偏离我最初的设想……无论怎么样,它都会发展成你的设想吧!”


 

“那不是我的梦境,是你自己的……”


 

“他说的那些话……就是你一直以来想对我说的吧。”


 

“我真的应该早点认识到这点……瓦尔德先生。”


 

“瓦尔德……瓦尔德……格林德沃。”



 

05 第三个梦境


 

“真没想到,堂堂席卷欧洲的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竟会屈身于英国某处偏僻的小店,还做起了什么……织梦师?这真是个浪漫的职业啊。”此时的邓布利多却显得不紧不慢,拿起了那杯他从未沾过嘴唇的杯子,慢慢地酌了起来,一边冷冷地说。


 

“彼此彼此,邓布利多教授竟私自一人出学校来到这片地下交易场所,也是骇人听闻哪。”被识破身份的对方并没有并没有露出惊诧的神情——盖勒特·格林德沃会被这小小的场面唬住吗?他像是早就预料好的一般——也许这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吧,他也坐了下来,坐在邓布利多的对面,异瞳直勾勾盯着面前之人,他笑了,一边为自己再斟满一杯,“你就不怕我在这酒里下上些什么吗?”


 

“你不会。”


 

“那你可能真的是料错了……”


 

“我不相信堂堂一代魔王会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格林德沃的话语停在了一半,他的眉毛轻轻上挑。


 

“不过有一点我是真的没有骗你邓布利多,这预言和织造幻境的能力的确是祖传。”


 

“自从那次巴黎的拉雪兹神父公墓之后,你仿佛潜入了地下,可以肯定,那次集会之后,你的信徒又广了——谁能抗拒格林德沃的银舌头呢?你蓄势这么多年,整个巫师界都人心惶惶,麻瓜那边也不太平。真没想到,再一次见到你,竟是在我的土地上。”


 

格林德沃的眉毛继续挑着,他不动声色地再饮下一杯酒。


 

“作为一名店主人,好像我对顾客应尽的义务还没有达全,让我想想……你说你需要两段梦境,可说到底你却只入了一段梦,我还欠你一段呢。”


 

“这样吧,我也不多收钱了,算是……买二赠一吧。”


 

“格林德沃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这么多年不见,你的嘴上功夫可是越发地精巧了。”嘴上这么说,邓布利多的眼睛却没闲着,他再一次仔细审视着这间屋子。可看了半天,他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不会吧,难道你还认为我会把我的人埋伏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头吗?那我这种自投罗网的方式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格林德沃大笑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他现在的敌手、他最初的爱人邓布利多,“知道为什么我从那次巴黎之行后就没再公开活动了吗?”


 

“为什么?”


 

“不就摆在那儿了吗——”白色菠萝头的魔王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他猛饮下一口酒,摇摇晃晃来到邓布利多的身边,慢慢蹲了下来,“是你让那个斯卡曼德小子来偷走的吧……这么久了,以你的能力,早该毁了它了吧。”


 

邓布利多没有答言。


 

“我真的很伤心,邓布利多,”男子的声音在邓布利多的耳边,呼出阵阵热气,“是什么让你变成了一个如此怯战的人呢?痴想蜷缩在苏格兰小小的城堡中不肯出来,‘我不能独自对抗格林德沃,必须由你来’,听到了这话,我是该高兴呢还是悲哀呢?”


 

“你是怎么知道……”


 

“别忘了,我可是个预言家。以及……”

格林德沃的手渐渐爬上了邓布利多的脊梁。


 

“……我恨巴黎。”



 

漫天大雾。


 

偌大的街道空无一人,两旁的商铺早已冷落了有一段日子,招牌歪歪斜斜地勉强支撑在门框边——这里仿若成为了一座死城。


 

不,绝对不是。


 

刹那间枪声爆炸声瓦砾爆破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巨型的坦克吱吱呀呀地轧过不平的路面,无数双穿着靴子的脚大踏步前进,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的几百,几千人举着枪奔跑逃亡……


 

“这不是梦境。”格林德沃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邓布利多的身后。中年的巫师并没有露出什么惶恐的表情,他的眉头紧皱,望着逃亡的人群,“我知道,这就是在拉雪兹神父公墓你的集会上你给他们看的吧。”


 

“事实证明我当时的预言准确无误。你与麻瓜交好,现在的麻瓜世界混乱成了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吗?”


 

“而你却想要在巫师界也掀起滔天之浪,你还认为为战争而死的人不够多吗?”


 

“恰恰相反,我厌倦战争。你也知道,那个最初的最伟大的利益是谁提出来的?而现在他却连直面对手的勇气都没有。”


 

“我不是怯战,格林德沃。”邓布利多知道格林德沃在激自己,“你也看到了魔法部的软弱……无能,我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所有人都醒了过来,能理性对待这场战争的时候……”


 

“然后你再压轴出场,站在光芒万丈的中心?那么这个时刻已经来到了!你还在等待什么呢?”


 

“你能预言它的结局,是吗?”邓布利多却突然岔开了话题,他攥着魔杖的手忽紧忽松,他转过身来,与格林德沃四目相对。


 

“我能。但我不想。”格林德沃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魔杖的杖间已然迸出点点金光。


 

他的大衣卷起一阵风。




 

06 车站


 

明亮的薄雾,守护神形态的东西极有规律地游走着,四下一片静谧。


 

格林德沃慢慢睁开了眼。


 

他躺在一个地方——一个真真切切存在的地方,一个巨大的圆形玻璃屋顶在他的头顶高处的某个地方闪闪发亮,若有若无的蒸汽笼罩在他的周围。


 

真实却又最不真实。


 

夺目的绿光好像几分钟前刚从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那个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你终于来了,盖勒特。”


 

格林德沃慢慢地转过了身,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深蓝色长袍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脚步轻快,半月牙形眼镜下的蓝眼睛后面模模糊糊。


 

“让你等了那么久是吗?”两个人开始在这座银白色的宫殿——不,虽然有穹顶,但这里却不太像宫殿,更像是——一座车站,他们开始漫步,不紧不慢地走着,每个人仿佛都有心事要说。


 

“所以,到最后,你和我——都是死于阿瓦达索命?一个滑稽的结局,不是吗?”


 

“别人可能还会期待我们在那场1945的世纪决斗中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结局呢!结果——”格林德沃嗤笑了一声,“我们均是败于区区一介狂妄自大的后生手中,难道不可笑吗?”


 

“不过我还是比你更聪明盖勒特……”


 

“我知道我知道,你安排了自己的死亡,好让后面的事情发展成你想要看到的样子……得,又是一个邓布利多偏爱的学生……可你在筹备这些的时候有没有稍稍地想过那个在纽蒙迦德高塔里的孤独老头儿?”


 

“我知道你可以预言,可以看到这一切……但我别无他选。我需要西弗勒斯去……”


 

“够了够了,”格林德沃烦躁地摆了摆手,年岁的增长也使他的情绪变得更为易怒,“我可不想在这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再谈上那么多关于你偏爱的学生你偏爱的同事诸如此类的事……”


 

“你嫉妒了,盖勒特。”半月牙形眼镜下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行,这次算你说对了吧。”


 

两人无声地朝前走着,像是约定好了地一般默契。格林德沃饶有兴趣地看着身边的守护神一样的东西在他的身体里飘进飘出。


 

“所以我们现在都成幽灵了?”


 

“不,不能这样说吧,毕竟这里是一个有趣的地方,你可以把这里想象成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戈德里克山谷。”


 

话刚出口,格林德沃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讪讪地加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的。”


 

邓布利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但他也并没有因此而恼怒或显露出什么别的情绪。


 

“我真的很抱歉关于安娜的事,那天如此混乱,你,我,阿不福思,没有人知道那道咒语是谁发出的——也希望永远不要有人知道吧,我真的很抱歉,或许我不应该一走了之的阿不思。”


 

这是半个多世纪后他第一次听见格林德沃亲口说出这些话。


 

“你是说……哪一次?”老人的额间不知不觉涔出汗水。


 

“当然是真实存在的那一次。我开始喜欢这个地方了阿不思,这些话我从未奢想自己会说出——主动对你说出。”


 

“你变了,盖勒特。”


 

“彼此彼此,毕竟我们可都是一百多岁的老人啦……”


 

“不,也许并不是吧……”睿智的蓝眼睛狡黠地露出调皮的样子,不过这可一点都没有违和之感。


 

“邓布利多啊邓布利多,你莫不是成为了老顽童……这真是个神奇的……”


 

格林德沃的声音被一声长而低沉的笛声所淹没,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这,这是……”


 

“让我来揭晓谜底吧盖勒特,这是一座车站,快上来吧……”


 

“上哪儿去?”


 

“乘上一列车啊,不然呢?



“它将把我们带往何处?”


 

老人的声音忽远忽近,格林德沃努力从眼前越来越浓的白雾中辨认出老人的轮廓……


 

“往前。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行吧行吧,好像现在除了答应你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了,那么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吧阿不思……”


 

“快问吧别磨叽了,列车不等人啊——”


 

“这些都是真的吗,还只是另一个梦境?”


 

“这当然是一场幻梦,可为何幻梦却不能成真呢?”


 

格林德沃奋力抓住邓布利多的手,列车越来越近,鸣笛声震耳欲聋。


 

“那么我也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吧盖勒特……”快到了车门前,握着的手却突然松了松,格林德沃一怔。


 

“那个你编织的第二个梦境,你真的有那样想过吗?哪怕,只是一刹那间?”


 

“从未。”


 

愿乘长风去,得再归故里,而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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